在电影拍摄技术并不发达的时期,所有电影都是黑白的。而在3D技术愈加纯熟的现在,依然有导演拍摄黑白电影。黑白电影也许并不符合商业电影的色彩风格,但是黑白影片更加纯粹,给观众留白考虑的空间更多了,也有利于对影片中人物的塑造。在描述角色复杂的、沉重的心路历程时,黑白往往能使我们更加关注人物的神情、动作,乃至面部肌肉的每一次细微的痉挛,身体关节每一次细微的颤动,让观众能更仔细探索每一帧画面背后的深意。我想这些也是导演选择黑白拍摄的原因。


《八月》(2017):

在今年的金马奖上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内地独立电影《八月》,不仅入围了六项,还爆冷拿下第53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而男主角孔维一作为10岁的小演员,也拿下本届金马最佳新演员奖。


《八月》


《八月》讲述的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西部小镇,受到经济改革的冲击,主角晓雷一家发生的重要的变化。影片从一个小男孩的视角,对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体制变革和人情世故等进行了反思和回眸。《八月》呈现了罕见的中国九十年代生活图景,创造了超越地域和背景的时代情感共鸣。


为什么使用黑白?导演张大磊是这么说的:

决定要用黑白是从写剧本时候就开始了,其中有我自己的想法,也有摄影师吕松野的意思。我们俩都觉得黑白更适合这部影片的气质,那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年代,相较于现在来讲真的比较单纯,比较理想化。

黑白没有更多色彩的信息,因为色彩在提升一个作品的时候,也会干扰观众的判断,很多东西就会很具体,会对号入座,对号入座之后,就做实了,留白考虑的空间就会少很多。还有一点就是在写实的同时,黑白有一些虚幻的成份,因为我相信每一个人的回忆,都是有时候近有时候远,都是不真实的。


《Mustang Islandat》(2017)

最近上映的《Mustang Islandat》,制片人导演 Craig Elrod 和 Nathan Smith在对于为什么选择黑白拍摄时,是这样回答的。


“我们希望引出电影的永恒的部分。这个故事本身就一种怀旧的感觉。黑色和白色看起来是永恒的,观众在观看过程中会进行语境化投射。”


《Mustang Islandat》


“黑色和白色的镜头语言真的能够强迫你去专注画面的主体。你不能只是把很多颜色的物体投入到取景框里面来创造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必须考虑相机的文字,镜头选择以及取景框所传达的内容。”


《Mustang Islandat》


“我们在美国的不同地方都进行了拍摄,然而这些多地点、不同季节、不同时分的问题,在后期处理特别麻烦,比如说调色要一致,所以黑白的拍摄可以方便我们后期编辑。”

“但我们在考虑打灯的时候,我们会有许多的灯光设置,但是用黑白拍摄是,这些灯光设置会变得相对简单,因为不用担心不匹配的色温”。


《Mustang Islandat》


“相对比彩色,黑白处理给我们更多的灵活性,我们可以很好的控制后期制作肤色的对比度和整体的形象。”


《东柱》(2016):

韩国电影《东柱》是一部黑白电影,这部电影以真实人物尹东柱为原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成。主要讲述了既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的朝鲜爱国诗人尹东柱和独立运动家宋梦奎的人生故事。导演认为彩色风格对于特殊时期的故事非常不礼貌,于是采用了黑白拍摄。



一般而言人物传记受众群体不大,而且《东柱》又是这种沉重的题材,这部电影的制作费用只有 300 万,导演没有接受任何投资和大规模的宣传。对此导演是这样解释的:低预算能让电影变得更单纯,拿到太多的钱就有太多的责任和顾虑,就不得不考虑市场和票房,这样反倒会掩盖电影一些本质的东西。



《塔洛》(2016):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孤独生活在山中放羊的塔洛,因为要办身份证进城邂逅了心爱的姑娘引发内心剧变,却最终被残酷的骗局击碎幻想的故事。影片斩获了包括金马奖威尼斯电影节等国内外数十个电影节的奖项。



《塔洛》的故事发生在藏区,西藏于旅行者的眼中是如何,所有标签式的矢量图都能回答,纯粹的天际与多彩的图腾,而导演万玛才旦却采取了“黑白”叙事的独特手法,有意弱化了西藏符号。


万玛才旦说:“黑白指向人物孤独的处境。塔洛的内心孤独干净,他奉行非黑即白的价值观,而黑白摄影也是为了切合人物形象,体现主人公简单的精神世界。不同于以往的作品,《塔洛》将焦点转移到了个体身上,而黑白的摄影效果也是为了让人物形象更加凸显。”


《都灵之马》(2011):


《都灵之马》


该片讲述了弗里德里克·尼采与马的故事。2011年该片获得第61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

该片体现出贝拉·塔尔对农村、乡间等前现代生活的关注与留恋,对穷苦人命运的深刻洞察力和淳厚的同情,对手工时代的生存方式、工作技能心存敬意。这些都体现在该片令人惊叹的细节中,那种让人紧锁双眉、仿佛要与主人公休戚与共的感觉,是普通电影无法带给我们的。


“一部需要耐心看完的神作,电影实验性强烈堪比任何哲学名著,每一个黑白的镜头都是导演想要表达的反创世纪逆向工程,在第六天光也消失的时候,一切冗长重复艰涩也结束。”于我而言,世上最伟大的导演,只有两位,一位是已去世的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一位是已封镜的贝拉·塔尔。对大多数其他人而言,电影只是电影,对他俩,电影是进行哲学思考的手段。固此,从不表达琐碎与庸俗,从不展现七情六欲,只有最本源的最抽象的命题,人被赋予神的尊言。仰望星空,脱离世俗之外。


《南京,南京》(2009)



关于为什么将《南京,南京》拍成黑白片,导演陆川解释过很多:


要是中间出现一穿红衣服的就是更大的冒险,当时有人提出让其中一个人穿红衣服电影,我说你一定是斯皮尔伯格派来埋伏在这的,等将来片子拍出来就说陆川又抄袭了。我觉得黑白电影是对历史更好的解读。我在想这个事的时候,第一个印像就是黑白的。通常电影会给人以想象,这些想象都是黑白的,我就不想把它再上颜色了,我在家里看奶奶留下来的照片,它都是黑白的。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时代的色调,给我感觉只能是黑白的。记得有一次在现场,监视器忘了调成黑白的,投资方一看说这个颜色不错啊,我们赶忙就把颜色给关了。


《南京,南京》


把《南京,南京》拍成黑白片,效果如何,也是陆川自己最清楚:“黑白的更好,因为我觉得观众不需要去看到这些颜色,需要看到的是这些活动的影像,是这些事实。另一方面,我觉得黑白给我一个特别大的帮助,就是血,如果真的是彩色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这么多血怎么处理。在电影里基本上看不到血,都是黑色。像大屠杀场面,有一个镜头是日本人站在那里,起来扣拍,四万多人躺在地上,整场戏的收尾镜头。我看过香港人做的备案,没法看,全是红色的,做成黑白的是仪式感,没有了生理上的刺激。”


《鬼子来了》(2000)


《鬼子来了》


关于为什么将《鬼子来了》拍成黑白片,姜文在接受采访时已经说得相当清楚(《我的摄影机不撒谎》):“其实在拍《阳光灿烂的日子》时,顾长卫就提过能不能拍黑白的,因为当时的技术手段和人员设备都不是特别齐全,其实黑白片对摄影师来说是一种挑战。这次在戛纳电影节上人家认为我们的电影来势汹汹,就是认为 在今天,有人居然拍黑白片,是对全体影片的挑战。因为很难,不容易拍,你很不熟悉。为什么这么做?不是形式的问题,而是内容。看过的人都意识到,根据《鬼子来了》的故事,它的色彩本身就是内容。为了影片最后砍头的那抹鲜红的画面,值得将整部电影拍成黑白片。”


而最了解《鬼子来了》价值的还是姜文自己:“我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我想拍《鬼子来了》,其实是想对自己三十五年来的生活做一个总结,对恐惧、对爱、 对死亡的感受。是什么引起恐惧?为了摆脱这个恐惧,是远离死亡,还是接近死亡?这些都是我三十五年来脑子里和心里的感受。我想把它表达出来,正好有这么一 个故事,往里面一装,合适。”正是借助黑白影像和片尾鲜红的血色,《鬼子来了》才具有了姜文所要的引起恐惧的力量。



其实总结来看导演拍摄黑白电影的初衷,只是为了更好地呈现电影效果,电影的表现手法有很多,导演只是选择了他们认为最好的拍摄方式。